袁XX不构成过失致人重伤罪辩护词

原创 刘兆庆、赵宵飞 京师郑州律所 2024-04-08 18:06 河南

特别声明：本文书其中涉及的人物、地点、公司、证据均经过处理，观点仅供参考交流。

案情简介

公诉机关指控：2022年9月21日15时许，被告人袁XX驾驶玉米收割机在为被害人袁X书家收割玉米时，将被害人袁X书轧伤。经XX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认定，被害人袁X书的伤情评定为重伤二级。2022年12月13日，被告人袁XX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。

针对指控公诉机关提交了相关证据，认为被告人袁XX的行为已构成过失致人重伤罪。建议判处袁XX有期徒刑二年。

一审庭审之后律师接受家属委托，作为袁XX的辩护人，代理一审程序、二审程序、发回重审程序。

判决结果

1.XX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刑事判决，认定袁XX犯过失致人重伤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。

2.袁XX不服一审判决，上诉之后XX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，以原判部分事实不清，撤销原判，发回重审。

3.XX县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书，载明“XX县人民法院立案受理后，在审理过程中，XX县人民检察院以证据不足，不符合起诉条件为由，申请对被告人袁XX撤回起诉。经XX县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，准许XX县人民检察院撤回对被告人袁XX的起诉”。

4.2024年2月19日，XX县人民检察院作出不起诉决定书，并将袁XX无罪释放。

辩护词

尊敬的审判长、审判员：

北京市京师（郑州）律师事务所接受袁XX家属的委托，指派刘兆庆律师与赵宵飞律师担任袁XX过失致人重伤案件二审阶段的辩护人。接受委托后，辩护人通过阅卷及会见袁XX了解案情，咨询专家辅助人，参与庭审和质证，辩护人认为就本案事实证据和法律适用问题，发表如下辩护意见，供合议庭参考：

一、本案基本事实：

2022年10月14日袁X彬报警称，2022年9月21日15时许，其儿子袁X书在自家田地被袁XX驾驶收割机碾压重伤，被邻居袁X钢发现后送去诊所及医疗机构就医。公安机关于2022年10月20日正式立案侦查。2022年10月20日，经XX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，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鉴定，《文号：（西）公（刑）鉴（伤检）字〔2022〕X号》，袁X书躯体右侧大面积皮下淤血，左侧耻骨右侧骶骨多发骨折，盆腔软组织挫伤，腰1-3坐车横突骨折，被鉴定为重伤二级。经XX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：袁X书的损伤形态与钝性外力作用所致损伤形态特征相符合，并被评定为重伤二级。检察院以袁XX涉嫌过失致人重伤罪提起公诉。在本案侦查、审查起诉、以及审判阶段，袁XX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碾压袁X书，袁X书的伤情非袁XX导致，袁XX拒不认罪。XX县人民法院以过失致人重伤罪判处袁XX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，袁XX不服判决提起上诉。

二、袁X书所受重伤与袁XX正常生产作业不存在因果关系，一审辩护人提交的专家辅助人意见书是基于卷宗材料、现场勘验实验、法医学专家就袁X书损伤机制得出的科学专业意见，应当作为证据使用。根据专家辅助人意见，袁X书的伤情与指控的致伤方式不一致，不符合被收割机前端撞倒后所致的损伤特征，一审判决认定袁XX过失致人重伤罪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适用法律错误。

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九十七条规定：公诉人、当事人和辩护人、诉讼代理人可以申请法庭通知有专门知识的人出庭，就鉴定人作出的鉴定意见提出意见。

根据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〉的解释》第一百条规定：因无鉴定机构，或者根据法律、司法解释的规定，指派、聘请有专门知识的人就案件的专门性问题出具的报告，可以作为证据使用。

在辩护过程中，辩护人对袁X书的伤情和致伤方式产生疑虑，证据材料中也没有相关证据，由于涉及到专业问题，辩护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的解释（法释[2021]1号）第一百条规定，聘请专家辅助人，就“袁X书损伤机制”进行分析和论证，并出具意见书，并申请专家辅助人出庭，但一审未予准许出庭，认为专家辅助人意见书不属于证据种类，不予采信。辩护人认为，提交的专家辅助人意见书是基于卷宗材料、现场勘验实验、法医学专家就袁X书损伤机制得出的科学专业意见，应当作为证据使用。

在豫津实法医鉴证咨字(2023)第X号《关于袁X书损伤机制法医学专家辅助人鉴证咨询意见书》中，法医学专家辅助人鉴证咨询意见认为“依照现有卷宗材料及现场勘查试验，伤者袁X书身体损伤部位，不符合被收割台前端撞倒后碾压所致的损伤特征。

具体分析意见为：

收割机品牌为中联重科、产品型号为谷王XB、生产公司为河南XX有限责任公司。该收割机在正常作业时，收割台前端高度距地面13cm,收割台宽240cm,前轮高125cm，前轮宽40cm。……依据2023年6月18日现场勘查试验，收割机在作业时，收割台前端距地面13cm。依据XX县公安局2023年3月25日出具的西公（刑）诉{2023}X号起诉意见书摘要，“2022年9月21日15时许，犯罪嫌疑人袁XX驾驶玉米收割机在袁X彬家在北边地里收玉米，受害人袁X书在收割机前引导，在袁XX驾驶收割机进入袁X书家大田地之后，犯罪嫌疑人袁XX就驾驶收割机进入袁X书家田地开始收割玉米，犯罪嫌疑人袁XX驾驶收割机时未注意观察，在作业时将受害人袁X书压伤”。依据XX县人民检察院2023年4月23日出具的西检刑诉[2023]X号起诉书摘要:“经依法审查查明：2022年9月21日15时许，被告人袁XX驾驶玉米收割机在为被害人袁X书家收割玉米时，将被害人袁X书轧伤”。伤者袁X书损伤与在“收割机前引导”在正常作业时收割台前端所致体位及损伤不符，因此，依照现有卷宗材料及现场勘查试验，伤者袁X书身体损伤部位，不符合被收割台前端撞倒后碾压所致的损伤特征。

综合上述，结合专家意见，辩护人认为，

（1）收割机正常处于收割状态时，收割台前端离地面距离是13cm，如果碰撞到袁X书，会造成其小腿部皮肤损伤或骨折，小腿部受到碰撞后的碰撞作用使袁X书倒向收割台内侧，身体会出现磕碰损伤，收割机粉碎齿轮导致小腿皮肤被割伤或骨折。但在本案中，袁X书受伤部位集中在胸腹部，因此，足以排除收割机前端对伤者撞倒后碾压的可能性。

（2）收割台前端进入工作状态时距地面13cm，袁X书身体无法进入收割台前端下面，因此不可能形成车前轮碾压。

（3）该收割机自重5.7吨以上，如果车前轮直接碾压袁X书，可直接造成袁X书身体严重损毁伤直至死亡，证据材料显示袁X书伤情特征与严重损毁伤不符，也足以排除前收割机车轮碾压的可能。

因此，袁X书的客观伤情与指控的致伤方式及证人证言所述致伤方式不相符，不存在因果关系，指控袁XX过失致人重伤罪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。

三、 辩护人认为本案还存在诸多疑点，证据不能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，指控袁XX过失致人重伤罪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。

本案中，袁X书受伤是客观事实，但是袁XX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碾压袁X书，专家辅助人认为袁X书的伤情与指控的致伤方式不一致，本案尚存在以下疑点：

（一）袁X书陈述受伤过程与自身致伤部位、致伤方式存在矛盾，更违背基本生活科学常识，收割机割台不可能将其撞倒后，收割机前轮能够从其身上碾压过去。

1、袁X书陈述：2022年9月21日，我与父亲到北街的北地收玉米的时候，收割机的师傅问我，我们的地边在哪里，然后我就在北边的地边前面领着走，我从我家地里的北边开始从西向东走。在车由东向西快到西地头的时候，他在后面开着收割机速度快，我当时躲不及，收割机的割台先把我翁倒了,之后收割机的大轮子从我的身体上压过去了。

2、根据在案证据能够证实，收割机正常作业时，收割台前端离地面距离是13cm，如果依据袁X书所说是收割机割台将其撞倒，那么其身体有可能后倒，肢体可能倒向收割机内造成肢体严重撕裂，进而导致死亡。而成年人（包括婴幼儿）肢体的厚度绝对高于13厘米，不可能越过13厘米的收割机前端钻进收割机下面，被大轮子碾压。

3、如果依据袁X书所说是收割机割台将其撞倒，那么撞击部位应该是在小腿部皮肤损伤或骨折，而并非胸腹部的碾压伤。同时根据收割机割台宽度对于左右车轮宽度，即使存在收割机割台撞倒的可能性，前轮也不可能碾压住袁X书。

（二）无其他证据证实案发过程，袁X彬和袁X书的笔录存在诸多矛盾，且不符合常理，不能作为定案依据。

第一，袁X彬的笔录属于传闻证据，不具有可信度。结合全案卷宗，只有袁X彬2022年10月13日的笔录及袁X书2022年11月29日的笔录提及袁XX开着收割机碾压导致袁X书受伤。而袁X彬没有看到案发经过，其在2022年9月22日报案的时候还称“我来报案,我儿子袁X书在2022年9月21日下午15点左右在我家地里面收割玉米的时候，不知道什么原因受伤了”【详见证据材料卷第X页】，在袁X书就医过程中，袁X彬告诉医务人员的时候都说可能是“在地里干活晕的或者是热晕的【详见证据材料卷第X页中高XX、洪XX、梁XX询问笔录】”。辩护人认为袁X彬没有看到案发经过，其在2022年10月13日的笔录属于传闻证据，不具有客观性。因此能够证明案发经过的只剩下袁X书一人的笔录。

第二，袁X书的笔录不具有可信度。正常情况下案发当天当事人的记忆更清晰，其陈述更接近客观事实，距离案发时间间隔时间越长，当事人的记忆越模糊，越容易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，其可信度越低。本案中，结合袁X彬和袁X钢以及相关医务人员的陈述，可知案发当天袁X书被发现时以及就医过程中，袁X书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，还能扶着诊所门口北面的风景树站着，医务人员询问时袁X书只说了“自己肚子疼、腿软”【详见证据材料卷第X页】。袁X书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被袁XX的收割机碾压，袁X彬告诉医务人员的时候都说可能是“在地里干活晕的或者是热晕的【详见证据材料卷第X页中高XX、洪XX、梁XX询问笔录】”。如果袁X书真的是被收割机轧伤的，那么在清醒的时刻都会告诉其他人是“被收割机轧住了”，便于及时救治。袁X书在距离案发70天之后的笔录中称被袁XX的收割机碾压受伤，不符合常理。

（三）报案时间与案发时间相隔23天，案发当天没有及时报案，不符合常理。

根据诉讼文书卷第X页《受案登记表》载明：袁X彬报案的时间是2022年10月14日，而公诉机关指控的案发时间是2022年9月21日15时。如果袁X书真的是由于袁XX收割机碾压导致重伤，袁X书及其家人应当第一时间报案或者送医救治之后及时报案。时隔23天报案，不符合常理。

（四）袁X彬、袁X钢、袁X书对发现袁X书的过程表述不一致。

袁X彬笔录称发现袁X书时“我儿子袁X书躺在地上一直在用双手扒土想要移动身体，我问袁X书怎么了，袁X书一直就发出“嗯嗯嗯”的声音，也说不出来话”，袁X书笔录称“平着趴在地上的，头朝西南方向、脚乡东北方向，浑身疼痛，站不起来，满头大汗”，意识清醒；袁X钢笔录称“头朝南、脚朝北半仰面躺着，脸色发白，头上大汗，嘴里光喊他爸叫回家”。三人的表述都不一致，当时袁X书被发现时究竟情况如何，无法查明。实际上，本案除了三人的陈述外，无其他客观证据能够证实袁XX将袁X书碾压重伤。

（五）刑事立案、委托鉴定、出具书面鉴定意见和鉴定通知的时间均在同一天，鉴定受理期限早于委托期限，不符合法律规定，鉴定意见不能作为定案依据。

在案证据显示，XX县公安局于2022年10月20日出具《立案决定书》【详见诉讼卷第X页】，并且出具《鉴定聘请书》，要求鉴定机构2022年10月20日之前出具书面鉴定情况和鉴定意见【详见诉讼卷第X页】，当天又出具《鉴定意见通知书》，认定袁X书的伤情为重伤二级【详见诉讼卷第X页】。

但是根据《XX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》载明“受理日期为2022年10月17日，送检材料：病历(2022年10月18日资料齐全)，落款日期为2022年10月20日》”【详见证据卷第X页】，能够证实在正式委托鉴定之前，已经进行了鉴定程序，委托鉴定程序不符合法律规定。

（六）在案发4个月之后进行现场勘验，案发现场已经被破坏，该勘验笔录存在诸多错漏，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。

根据证据材料卷X第X页显示，公安机关于2023年2月15日进行现场勘验，并且该笔录载明时间是“2023年2月15日10时18分”勘验事由中记载“2023年2月15日11时03分接到XX派出所指导员XX电话报称：……要对案发现场进行补充勘察”，并且“勘验开始时间是10时48分，结束时间是11时48分”。试问11时03分接到的电话需要勘验，如何能够在10时48分已经到达勘验现场开始勘验？勘验究竟何时开始，何时结束的？都不清楚。时隔4个月之后勘验现场，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线索，因此该勘验笔录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。

（七）案发现场的机械除了收割机，还有袁X钢的机动三轮车，不能排除袁X钢过失致人重伤的可能性。

根据袁XX的供述载明“到卸粮食的时候我看到，在场的有给袁X书拉粮食的袁X刚开着机动三轮车、袁X明和袁X成是等着我给他们收玉米的人。当时袁X钢从水泥路的北边把机动三轮车开到我开的收割机卸粮口的位置，然后我就把收割的玉米卸到袁X刚的机动三轮车上了，我给袁X书家一共卸了两次粮食，都是袁X刚拉的”【详见证据材料卷第X页】。袁X钢也驾驶三轮车在地里行驶，袁X书的伤情是碾压伤，袁X钢的机动三轮车也符合造成碾压伤情的工具特征，不能排除袁X钢过失致人重伤的可能性。而结合全案证据，除了袁X书的笔录，无其他证据证实与袁XX有关。究竟谁有罪、谁应该承担刑事责任，实际上只凭袁X书一人时隔70余天的口供。辩护人认为仅凭袁X书口供，指控袁XX过失致人重伤，证据不足。

四、过失致人重伤与意外事件两者的区别在于：行为人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是否有预见的可能性，在意外事件中，对损害结果的发生是不可能预见的。公安机关不能随意插手民事纠纷，法院刑庭更不能审理民事纠纷案件。

1、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十六条规定：“行为在客观上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，但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，而是由于不能抗拒或者不能预见的原因所引起的，不是犯罪”。第二百三十五条规定，过失伤害他人致人重伤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。本法另有规定的，依照规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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